2016年6月29日 星期三

洗腦遊戲

之前去IFC看了一套關於北韓的紀錄片,叫<<洗腦遊戲>>。當北韓、洗腦兩個terms放在一起,不禁會讓人聯想到北韓如何將自己的國民洗腦。可是,電影裡展示的卻是以美國媒體為主有關北韓的疑似失實報導,那我們又能肯定平日接觸的媒體沒有對我們洗腦嗎?

吃飯時,小四的侄兒問我甚麼是Brexit。簡單說明之後,就開了這個BBC的紀錄片給他看,頭10分鐘講到兩大派別如何利用數據意圖影響投票結果,與<<洗腦遊戲>>有異曲同工之妙:


然後我陪他看了一些由香港和英國發佈與Brexit有關的財經新聞,同一個數據都可以有不同結論,侄兒看得嘖嘖稱奇。那些所謂結論,有些只不過是隨時可被推翻的預測。

搞了半個晚上,侄兒說他學到以後看預測時,結論和作者的個人感覺可以先跳過,反而要注意文中的數據、分析方法和準確性。

嗯,是的。即使最後自己得出的結論和別人相同,經過自己親身驗證也就不用人云亦云。

我想起早幾天看的德文真人版<<飄零燕>>,裡面千金小姐的祖母和海迪有大約以下的對話:
祖母: 你要睡了,這本書我們讀到這裡,你明天自己再讀吧...
海迪: 我不會看書...
祖母: 你學就會呀
海迪: 彼德說識字沒用
祖母: 那是彼德的想法,你沒試過,又怎知道他對不對呢?

(過了一段時間,海迪變得喜歡看書)

海迪: 真不明白為什麼彼德說識字沒用
祖母: 那是因為彼德的世界很小,不明白識字的好處

有些時候,不難發現身邊充斥著很多彼德。

2016年6月26日 星期日

「你已經大學畢業,又係老師,你唔係咩都識架咩?」

讀小學的侄兒因事來我家小住幾天,我就趁summer請了幾天假照顧他。

雖然已經考完試,但他的學校仍然有些自發參加的興趣小組,有些小組會分發少量"homework"。他參加了奧數和長跑,據說是聽完學校的興趣小組介紹之後自己選的。

放學吃過小甜點,他就開始做homework,我也看書。看到不夠10頁,他拿些奧數來問我。那是他自己的homework,我希望他先努力想想。

我告訴他: 「我唔識喎」。
他顯得好驚訝,然後對我說: 「你已經大學畢業,又係老師,你唔係咩都識架咩?」

如果跟他說「我其實都勉強識,不過功課你要自己做,我唔會幫你」又好想很不近人情,所以我想教他自己解決。為安全起見,我先問他幾個問題:

1) Homework是不是一定要做完? 做不完會怎樣?
2) 遇到不會解的題,你的奧數老師有沒有試過把答案告訴你,然後解釋給你聽?
3) 你平時做功課有沒有上網找資料的習慣?

得到他的回應之後,我就教他自己上網找計算方法,找到之後要自己看看明不明白,明白之後試試離開電腦解給我聽。

有幾個搜尋小技巧很有用,例如:
"     " 括住keywords就只會搜尋到絕對一樣的結果,還有and和or也很好用;
site:hk 就可以限定網域,除去他看不懂的簡體結果,hk也可由其他地區(e.g. tw)或種類(e.g. edu, org)代替

不消1小時,他把homework搞定。有些由答案推回步驟,有些要看步驟和答案才懂,但無論如何,他都解釋得不錯,連我也明白。我什麼都不用做,只須坐著聽他解釋,而他因為解得很好,不但可以增進自己的理解,過程也很有滿足感。

後來我們各自看書。已經小四的他忽然問我"water"的意思是什麼,好奇怪。一問之下,原來他不會"water the plant"。我當然沒有這麼容易就告訴他答案。

這次我介紹他用Cambridge Dictionary,查一查water的幾個用法,他看到verb的例子就馬上明白。

一天過去了,到了晚上,他對我說: 「平時媽媽咩都識,你咩都話唔識。你扮唔識之嘛,你想我自己學識。係唔係呀?」

2016年6月19日 星期日

我從同事身上接觸到的英文

我的同事之中,有好幾個年幼時讀英國的public school。最先注意到,是他們的措辭,與其他國籍的同事很不同。

當很多人說 Could you please, 或者Can I時,他們會常常說I wouldn't mind。

例如: "I wouldn't mind a glass of water, if that's ok"。連同事也感到奇怪,說他們怎麼從沒聽過我們的學生這樣說。

向高層提出不同意見時,他們普遍不直接說不,而是用yes, but。

例如:"... seems fine, but I wouldn't mind if you..."

有一刻我認真想開一個word document,把每一處微妙的措辭好好記下來,可惜我真的好忙 / 懶,只能靠即時記憶。


另一個我注意到的,是intonation。有人說,對音樂有興趣和一些認識的人,這方面比較敏感。

很多受過音樂訓練的人,無論聽到甚麼,都可以馬上解讀成so-fa names,即小學音樂堂唱的do re mi fa so。例如water是so-do, hot water是so-dodo。不過英文不像中文,不是聲調語言。聲調語言的特色是相同拼音但聲調不同的字各有意,例如廣東話裡的「水」,發高音變成「衰」,發低音變成「垂」等等。「水」永遠是水,也不是多音字,不會有其他發音。

有一次同事順便問我要不要一杯水,我注意到他用了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這樣說的高低音(intonation)。

句子簡單如此:
Do you want some water?

你會怎樣說?

很多人都說有些香港學生的英文有點flat,可能有些人會說成這樣:
Do you want some water?
Mi   so    so    so       so-do?

這裡,"water"就像單一個字一樣讀"so-do",大概是受了中文這個聲調語言的影響,把單字按「本來的聲調」讀出。

說了大半天,那個出自同事口中,讓我覺得意外的讀法是怎樣的呢?

他對我說,

Do you want some water?
So   do   so    do       do-so?

後來因為這件無聊的事問了同事,他想了一想,告訴我keyword是"water", 只要把這個字像平日發問時提高音調,其他都不用stress, 對方就會明白。

我還是一個中學生時,以為在香港和國際英文公開考試得到最好的成績就算厲害。原來英文比我以前想像的博大精深,而以上這些,都只是簡單不過的日常對話。

2016年6月10日 星期五

去群育學校做義工

去群育學校做義工,有機會教我在大學不會教的科目。美其名是教,實際只是個自願參加的課餘小組。這個興趣小組的範疇是我自小的興趣,早幾年甚至為興趣讀了個碩士學位,不過我覺得對於群育學校的學生,重點不在於我到底有多少知識,而是我們的互動到底有多少啟發和觸動他們的地方。

按著這個大方向,我開始設計教學活動。平時在大學可以一個問題討論很久,我有時當一個facilitator問些good questions就可以,而群育學校的學生年紀較小,知識與大學生不能相提並論,於是我預算要設計一些由淺入深的活動,大約10-15分鐘一個,60分鐘的課堂4-5個。搞了三小時之後,我終於想好5個活動,只有第一個由我主導,先給些input,其餘都是遊戲形式讓學生把學到的知識一而再再而三用截然不同的方式運用出來,同時又可以提升難度。

計劃和實踐總是兩回事,踏進課室之前我已經有心理準備隨機應變。

看著幾張精靈而頗為友善的臉,我們正式開始。過程出奇的順利,或者因為我教的不是正式學科,大家都很有新鮮感,又或者是我的教法,讓學習能力不同的學生都可以在課堂活動之中得到滿足感和樂趣,很快就建立了很好的rapport,有講有笑,有問有答。

又或者...

其實我明白最大功勞是群育學校先把他們教好,教他們尊重別人,教他們專心學習,教他們積極參與...... 對著學習動機這麼好的一群,事情才會得這麼順利。

如果你問我,群育學校的學生是不是真的那麼好教呢,答案當然不是。有很多微小的地方,我可以猜想到學生們其實可以很串很無禮,只是他們選擇不這樣做。難得我們的課堂氣氛很好,他們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選擇用較友善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意見,有時在他們轉瞬即逝的表情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所以,要感謝的,還包括學生本身的理智。

於是我在下一次課堂,給每一個學生用非常淺白的文字寫了一張感謝卡,真心多謝他們具體的良好行為和努力,還有一些我在短時間內觀察到每個人的優勝之處,並且鼓勵他們繼續保持、發掘和發展自己的長處。

接著以後每次都非常順利,或者因為我們處在非常ideal的地方。

我教的科目沒有成績,沒有好壞,只求興趣,只求每個人積極參與來換取成功感。

當一個課堂再不講成績,單純講興趣和內在的學習動機,就可以停止製造失敗者,大大減少給比下去而無聊無奈的經驗,但在亞洲物競天擇似的教育,我們又如何能做到像芬蘭的基礎教育一樣求學不是求分數呢?

2016年6月1日 星期三

英國同事和我所學的英文

和英國同事去一個conference做了個joint presentation。在機上,我們都在看些消閒書,因為根本不喜歡看電視。我看的書,同事說他初中時也看過。說到小時候看的書,雖然大家的成長背景南轅北轍,他唸世界聞名的英國public school,我唸香港的屋邨band 1學校,但想不到我們都在13歲那年看了Sophie's World。

於是就聊起小時候怎樣學英文。

這本以故事形式寫成的哲學入本書,主角Sophie剛好也是13歲,書裡的文字理論上13歲可以看懂。理論還理論,這本書那時我看得很吃力,因為13歲那年,我學校還在教gerund, infinitives, 書是Oxford Junior English Book II,課文都是"dumbed down"的文章,較為「深奧」的字都被除掉。那時候學校有個Extensive reading scheme鼓勵我們借一些簡化版的經典來看,像David Copperfield, Hard times這些,幾乎沒可能看得明原著。

13歲那一年,我的同事也讀了很多經典,先是Shakespeare的Julius Caesar,他說裡面有很多good speeches,後來還有Hamlet, Romeo and Juliet等等。

過了幾年,我讀完了那幾本Oxford Junior English學到一些英文基礎之後,在一個偶然之下開始在公共圖書館隨便看很多雜誌,先是Architectural Design,後來是Seventeen和Harvard Business Review。因為覺得好玩,所以看了數以百計的MBA business cases。還因為自己的詞彙很少,買了好像是Guy Wellman寫的Word Builder學了很多字。這些東西和學校教的英文,當時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鴻溝,現在看來,是authenticity吧。那時候我知道很多英文的說法和文化都來自文學作品,但望著圖書館一字排開的書架,不知從何入手。

那一年,我同事在他的public school繼續在課堂上很有系統地讀了很多英國文學作品,還讀了Latin。

到了A-level,那兩年的課程是Use of English,固名思義是日常的英文應用。除了字數較多詞彙較深以外,與我一直在學校學的那種不太authentic的英文分別不大。最意想不到的,是學校揀選了那本我早幾年憑興趣自己讀完的Word Builder做textbook。每天都在做千篇一律的英文past paper,所以我唯有靜靜地起革命,間中在堂上看看電影劇本,花了極多時間看Titantic的對白。不是因為它的長度,而是因為當中upper class和lower class,男和女,熟人和陌生人的對話用詞的差異很有趣。後來長大了,才知道那些不同的字有不同的語源,包括Latin, Greek, French, Anglo-Saxon,當中意思一樣的字用起來各有不同意味。

那一年,我同事在學校讀了很多Latin, Greek和Old English的經典,直接學到choice of words的藝術。那時他的作文堂是one-to-one tutoring,由Oxbridge畢業的老師教授,每星期要看很多background reading和寫essay,寫好就帶去和老師討論。

那一年,我在學校寫的是議論文,有一個scenario. Do you agree? Why? 那種。老師用error correction的方法改文,而我沒甚麼error。後來偶然間發現一個改善寫作的更好辨法,是投稿去young post。登出來的稿,與我原先寫的在用詞和構句有明顯分別。學校老師的改文時間短且數量過多,沒可能細緻改,就算改完也可能是很basic的error free level,而報章editor編輯後的文章是publishable,是另一個層次。 當然有些老師或者可以做到這個境界,但我讀的學校很遺憾不是這樣。

其實在今日之前,我從不知道同事undergraduate讀的大學甚至中學,但一直都感受到他的英文別幟一格。

準備我們的joint presentation期間,我發現自己的英文很實用,我同事的英文很優雅,也有一種讓人會心微笑的幽默。

可能我在吹毛求疵,可能以從未留學來說我的英文已經相當好,但有時候真的很希望自己的英文不要那麼「實用」,真的希望香港程度較好的學校不要只教用來應付最低需要的「實用」英文。